這回的「國王」又是鄒斌,他沒有怎麼考慮,就問趙從光:「可以說一下,你名下有多少套房產嗎?」
趙從光苦笑道:「現在你們已經把我當成嫌疑最大的人了,對吧?全都問我了。」
「那麼,可以回答嗎?」
「當然可以。不過你問的是我和蘇靜名下共同的房產,還是我個人的?」
「都說一下吧。」
趙從光想了想,說:「我跟蘇靜結婚之前,就有兩套屬於自己的房產。結婚之後的算成夫妻共同財產,總共有八套房。」
「那麼加上你自己那兩套,一共就是十套房,對吧?」
「沒錯。」
「都在本地嗎?」
「我那兩套都在本地,共同財產的不是,有四套在本地,包括我們現在住的那套,還有四套分別在三亞、騰衝、澳門和青島,是別墅和小高層,你不會是懷疑我把幾個孩子藏在某套房子里了吧?遺憾的是,這幾個城市都不方便開車到達。至於南玶市的那幾套房子,警察隨時都可以去查。」
「說到房子這個問題,我稍微打斷一下,」蘇靜對趙從光說,「昨天陳警官問你,5月20日晚上在哪裡過的夜,你說是在濱江西路那套,也就是結婚前你自己買的兩套房子之一,對吧?」
「是的。」
「這套房子因為不是我們的共同財產,所以我一直沒有鑰匙,當然現在可能已經換成指紋密碼鎖了。趙從光,你以前經常不回家,是不是很多時候都住在這套房子里?」
「對。」
「那這套房子顯然是用來金屋藏嬌的了。」
「不,沒有哪個女人住在這套房子里。」
蘇靜想了下,說:「也是,如果你要金屋藏嬌,完全可以給你的情人買一套房,用她的名字登記,然後長期住在那裡,這才是最安全的。」
趙從光沒有說話。
「那麼,這事就有點不合邏輯了。你不回家,也沒有去情人那裡,而是一個人住在一套面積三百平方米的大房子里——趙從光,這怎麼看都有點可疑,能解釋一下原因嗎?該不會是你覺得家裡太擠了,一個人住要寬敞點吧?」蘇靜說。
趙從光沉默了,眼睛瞄了一眼陳娟和何衛東,又沉吟一刻,說道:「好吧,當著警察的面,我沒法撒謊,就實話告訴你吧。這套房子確實沒有女人長期住在裡面,但是,這不代表沒有女性朋友會過去玩。」
「哦,原來如此!」蘇靜冰雪聰明,立刻就懂了,「而且『女性朋友』顯然不止一個,對吧?如此說來,這套房子是個『交友沙龍』啊。」
面對蘇靜的揶揄挖苦,趙從光沒有否認,算是默認了。
「但是5月20日那天,你說一個人在這套房子里,原因是什麼呢?那天沒有『女性朋友』來做客嗎?」蘇靜問。
「那天本來是有一個空姐要來……但是她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延誤了,要第二天起飛,所以……」
「所以你才獨守空房。真是委屈你了趙從光,看來你渣的程度,超出我的想像。」
「隨便你怎麼說吧,也許我的私生活確實不太檢點,但我至少不是綁架犯和殺人犯!」
「我也希望如此,不過這種結論,還是留給警察來下吧。」
趙從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,對何衛東說:「可以進行下一輪了吧?」
「稍等一下,」鄒斌說,「我突然覺得,房子這個問題,不應該只問趙從光一個人,不如我們都說一下自己名下的房產吧,不管是本地還是異地的,都說出來,可以嗎?」
「我覺得可以,」陳娟說,「一次性把這個問題聊透,免得一會兒有人重複提問。」
「那我先說,我和陳海蓮就只有一套房產,就是現在的家。」鄒斌說。
「我們有兩套房產,都在本地,除了住的這一套之外,在東城的老街還有一套房齡五十年以上的老房子,只有三十平方米,舊得都快不能住人了,現在租給旁邊的火鍋店當倉庫,一個月租金只有六百塊錢。」餘慶亮說。
「我們有四套房產,除了住的這套商品房之外,還有兩套小公寓和一間門面房,都租出去了。」靳文輝說。
「就這些了嗎?還有沒有雖然不在自己名下,但是有使用權的房子?比如小產權房之類的。」陳娟問眾人。
沒有人說話,好幾個人都在搖頭。
「那好,繼續下一輪吧。」陳娟說。
這次「國王」轉到了陳海蓮這裡,她略微思量了一下,望著韓雪妍說:「這次的問題,我就問你吧。」
韓雪妍說:「我有什麼值得你懷疑的嗎?」
「老實說,並沒有。但是跟你接觸這一年多以來,你,還有靳文輝,都給我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。」
「此話怎講?我們做了什麼虛偽的事情或者在什麼事情上騙了你嗎?」韓雪妍問。
「都沒有,我說的這種不真實,來源於你們給我留下的印象和感覺,而不是指具體的事情。這麼說吧,你和靳文輝雖然沒有蘇靜他們這麼有錢有勢,但你們的每一方面,都是完美無缺的,」陳海蓮掰著指頭說,「你們夫妻恩愛,兒子乖巧,男才女貌,外形出眾,氣質高雅,富有品位,工作穩定,收入頗豐……在你們身上,我看不到任何缺點和瑕疵,以至於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,我經常感到自卑。但有些時候,我又會想,這世上真的存在這麼十全十美的夫妻和家庭嗎?這到底是你們的真實狀態,還是努力打造的人設呢?衍生出來的問題就是——你們呈現在我們面前的,是真實的自己嗎,還是說隱藏了很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?這就是我想問的問題,而且早就想問了,只是今天才有這樣的機會而已。」
韓雪妍苦澀地笑了一下,緩緩搖頭,說道:「真沒想到,我們苦心經營婚姻和家庭,努力把日子過好,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給大家,也會成為疑點。陳海蓮,你看電視上的那些明星,任何時候出現在屏幕上,都是光鮮亮麗、精神飽滿的,你該不會以為,他們就永遠沒有煩惱,不知疲倦吧?只是出於自身素養、職業道德和對人的尊重,他們才把自己的苦悶收起來,只呈現好的一面給大家看罷了。我和文輝雖然不是明星,但我們也是這樣想的,希望盡量給身邊的人帶來一種積極向上的感覺,讓跟我們接觸的人都能心情愉悅,所以你每次看到我們,才會產生『完美無缺』的錯覺。但實際上,我們也有吵架拌嘴的時候,也有生活壓力和為各種事情煩心的時候,只不過我們把這些負面情緒都收了起來,沒有表現給你們看而已!」
韓雪妍嘆了口氣,繼續道:「至少外形方面,我承認,我們倆都是比較講究的人,經常聽到一些誇獎我們形象好、有品位的話,就希望儘可能地保持下去,才對得起這些誇讚——這是人之常情吧,有什麼好質疑的呢?」
「好吧,我無話可說了,你這樣說,確實也有道理。但我跟你接觸這麼久,總是跟你有一種莫名的距離感,我也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,不過這個問題不用深究了。警官,我問完了。」陳海蓮對何衛東說。
何衛東再次洗牌和發牌。這一輪的國王牌,發到了餘慶亮手中。他對陳海蓮說:「我要問的問題,就是你剛才問韓雪妍的那個問題。」
「什麼?」陳海蓮不明白。
「你有沒有對身邊的人隱瞞什麼重要的事情?」
「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勞動婦女,有什麼好隱瞞的?你覺得我不夠真實嗎?」陳海蓮略有些不快地說,「老余,你怎麼老盯著我們這家人,剛才問鄒斌,現在又問我。」
「我問你們,自然是有道理的。」
陳海蓮愣了一下,有些警覺起來:「你為什麼這麼說?」
「要我提醒一下你嗎?去年學校運動會的時候,你是不是丟了一部手機?」
陳海蓮臉色瞬間大變,叫了出來:「我的手機原來是你拿了?」
「怎麼可能?運動會那天,我都沒去學校。」餘慶亮說。
「那你怎麼知道我丟了手機?」
餘慶亮嘆了口氣,望了一眼身邊的梁淑華,有點難堪地說:「其實你有那樣的怪癖,我早就知道了。」
梁淑華驚訝地看著丈夫。餘慶亮說:「十幾年前,我就通過觀察和推測,知道了你的小秘密,但因為這事說出來太尷尬了,所以我就一直藏在心裡。去年學校運動會之後,我打掃房間時,在床下發現了一個小盒子,裡面是一部手機,我略一思量,就猜到怎麼回事了。」
梁淑華面色通紅地說:「但是你怎麼知道這是誰的手機?」
「對啊,你怎麼會猜到這是我的手機?」陳海蓮問。
「因為我上網查過。」
「什麼?」
「我是說,自從知道老婆有這樣的怪癖之後,我就上網查了很多跟偷竊癖有關的資料。研究這種病的心理學家說,有偷竊癖的人,追求的是一種心理快感,為了最大限度地尋求刺激,他們很多時候會偷身邊人的東西,甚至偷了之後,還會故意在被偷的人面前有意無意地展示,以獲得最大的快感。床下的這個小盒子,之前都沒有,是在運動會之後才出現的,而我老婆在運動會上能接觸到的熟悉的人,就是你、韓雪妍、蘇靜和冷春來了,所以我幾乎可以肯定,這部手機是你的。」餘慶亮對陳海蓮說。
「為什麼一定是我的,不會是她們三個的呢?」
「這部手機的價格是兩千多元,蘇靜這樣的有錢人,是肯定不會用這種便宜手機的;手機外殼的樣式有點土,韓雪妍和冷春來都比較小資和文藝范兒,應該不會用這種樣式……剩下的,就只有你了。」
被說得又窮又土,陳海蓮卻只能幹瞪著餘慶亮,有火發不出來。好幾秒後,她才說:「手機有鎖屏密碼,你是怎麼解開的呢?」
「知道手機是你的之後,還不簡單嗎?你過生日的時候,請過我老婆她們吃飯,所以我知道你生日是哪天,而你設的密碼,就跟自己的生日有關,多試幾次就試出來了。」
「所以,你偷看手機裡面的內容了?」陳海蓮緊張地說。
「是的。要我說出來嗎,還是你自己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?」
「解……解釋什麼?」
陳海蓮說話結巴起來,她的這種反應立刻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。蘇靜對餘慶亮說:「這種時候就別打啞謎了,如果你在陳海蓮的手機里看到了什麼敏感內容或者關鍵信息,就直接說出來吧!」
「關鍵就是,沒有看到什麼關鍵信息。」
「那你要她解釋什麼?」
「我沒有看到關鍵信息,卻看到了一些語焉不詳、引人遐想的聊天內容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,陳海蓮每次跟這個人溝通之後,都會及時刪除聊天記錄,但是手機被偷那天,她還沒來得及刪掉最新的聊天記錄,所以被我看到了。」
「什麼聊天信息,你還記得嗎?」
「我記在了手機備忘錄中。」餘慶亮說著把手機從褲包里摸了出來,打開備忘錄,念道,「發來信息的人的微信名叫『北方君』,他發的第一條信息是『還是原計劃?』,陳海蓮回復了一個字『嗯』,對方說『小心點,別被發現』,陳海蓮回復『我知道』,對方又說『事後我會送你一份大禮的』,陳海蓮回復了一個笑臉表情——就是這樣。」
餘慶亮說完後,所有人都驚詫地望向了陳海蓮,鄒斌大聲質問:「這是怎麼回事?這是你跟誰的聊天記錄?」
「我……」陳海蓮的身體緊縮起來,臉色鐵青。
「餘慶亮,這麼重要的信息,你怎麼不早拿出來?」蘇靜說,「這已經不是語焉不詳了好不好,是非常可疑!」
「是,我當時也覺得可疑。但這畢竟是一年前的聊天信息了,跟綁架案隔了這麼久,所以我一開始沒有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,這幾句話也不能證明他們跟綁架案有直接的關係。況且……要公布此事,就要牽扯出我老婆盜竊的事……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,剛才已經曝光了,所以我才把一年前看到的這段聊天記錄說出來,希望陳海蓮能解釋一下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。」
「這是我的隱私!」陳海蓮突然咆哮起來,「我有什麼必要跟你們解釋?」
「那我剛才說的不是隱私嗎?」趙從光說,「都到這份兒上了,還要保護什麼隱私?你如果不解釋清楚的話,恐怕沒法矇混過關,不如直接承認了吧。」
「承認什麼?你別想把鍋甩到我身上!」
「那你說,你在跟誰聊天,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?」
陳海蓮意識到,今天如果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,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。她緊咬下唇,遲疑良久,終於下定決心,眉頭緊皺地說道:「好吧,我說!這個人是我的情人,是在網上認識的,偷偷交往兩三年了。」
「什麼?」鄒斌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,「陳海蓮,你這個蕩婦!竟然背著我偷男人!」
「你這個晚上跑出去做大保健的,有什麼資格說我?」
「我做……這他媽是一回事嗎?」
「怎麼不是一回事?你可以去逍遙快活,我就必須守婦道,你以為這是清朝年間?」
「你還有理了?信不信我抽你?」鄒斌怒不可遏,揚起了左手。
「你現在硬得起來了?抽啊,大不了不過了!」
「我……」
陳娟「啪」地一拍桌子,喝道:「這是公安局,要鬧回家去鬧!好了,這事暫時擱在一邊,繼續下一輪!」